哄哄

【琴投夜合】花灵育成日常 贰拾伍

  下章就记起来了。

  贰拾伍

  烟灰色的云雾遮天蔽日。一时间天地失色，日月无光。

　　归墟之海的万丈上空，是黑雾弥漫清浊翻腾的归墟入口。岛屿上，四界帝王齐聚于此。各族猛将精兵跟随于后整装列队严阵以待，抬眼望去是乌泱泱的一片人海。

　　夜昙额上的虹光宝睛闪烁着点点微光。她按住胸口，深吸了口气，想要掩饰住心下的慌乱与惊惧。直到她抬头，远远地望见了临海崖边那一身白铠金甲。

　　他像是个巨人，矗立于天地之间。仿佛站在那，便可为四界生灵遮风挡雨，拯救这个即将残破的世间。

　　是少典有琴。

　　他立在她脚下这条路的尽头。身姿决然，遗世独立。是夜昙从未见过的少典有琴。

　　众人见了她，不知怎的自觉得让出了一条路。

　　于是夜昙一路跌跌撞撞，向着路的尽头奔去，奔向尽头那个身影孤寂只身赴死的英雄。

　　“有琴！少典有琴！”夜昙边跑边呼喊，嘶吼的声音被呼呼的风声渐渐地掩盖住，巍然不动的人群中唯有这一抹流动的浓烈紫色似火苗般迎风摇曳。

　　“有琴！你别走！别走，等等我啊！”

　　夜昙的脚步似有千斤重，怎么也没法到他身边去。

　　她向来是最依恋他的，

　　她从来不肯承认，可自少典有琴出现在她生命里，那份强烈的急迫的渴求与探索外界之心便得到了安定。

　　夜昙在典籍上曾读到过一句话，此心安处是吾乡。

　　有少典有琴在，她总是安心的。

　　可神君以十重金身修补归墟是史书记载，既定事实不会因她发生改变。

　　终于她距离少典有琴近了些，神族中少典有琴的亲族与尊长被她吸引，一个个的视线都移到了夜昙身上。

　　“小天妃，这里这么危险，你来这未免太儿戏了。”

　　“嫂嫂，你怎么来了？你也来送兄长最后一程嘛？”其中一个身着云霞锦衣佩着星辰碎片的年轻女仙扶着夜昙泫然若泣。

　　“少典有琴，你回头看看我呀！”

　　其余人要么神情肃穆要么泪眼满眶，可夜昙都不认得他们，她只认一个少典有琴。

　　崖边，少典有琴背对着她。终于他转过头来，

　　这次他看向了她，只看她一人。

　　少典有琴的目光中似有惊诧，随即变成了隐忍与克制。他与她一眼遥遥相对，接着他纵身飞起，义无反顾一往直前地化作流光进入了归墟入口。

　　

　　飞池和翰墨各自抱着一摞书籍跟在少典有琴身后，走着走着少典有琴似心有所感，忽地就停了下来。

　　这倒苦了后边的飞池和翰墨，两人努力稳住身影，这才保住了怀里的书卷没有掉在地上。

　　“您这是怎么了？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。”飞池捧着书卷愁眉苦脸道。

　　少典有琴转过身，闭上眼睛眉头紧皱。片刻后他瞧了眼飞池与翰墨，言道。“是虹光宝睛，你们把这些送到我房中，我去看看公主。”

　　说罢，少典有琴一甩衣袖，奔着夜昙方向而去。

　　刚走到门前，少典有琴有些担心自己贸然进去会不会惊扰到昙儿休息。这时自屋内传来一声惊呼，是昙儿在叫他。

　　他顾不得许多，推门便闯了进去。

　　“有琴！少典有琴！”床帏里夜昙身着单薄，额头上 汗珠微沁，几绺垂下的发丝黏在她泛红莹润的脸上。

　　看来是做了场梦，少典有琴这才放下心来。

　　轻声唤了几声夜昙，她才渐渐醒转，眼眸中还沉浸在方才的梦境里尚未清明。

　　只是她一醒过来见到少典有琴，就直直地扑向了他怀中。她的头埋在他胸口，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言语。

　　少典有琴安抚了一会夜昙，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，随即身子一僵，从他怀里退了出去。

　　夜昙看着坐在床边一脸关切的少典有琴，忍不住地回想起梦中他转身回头看她的那一眼。

　　没有一句临别的话，只是一个似是非是的牵挂般的眼神。

　　想必这便是当年玄商神君修补归墟的场景。

　　这便是舍弃嘛？

　　他舍弃了生命，舍弃了在场的那些关心牵挂他的亲族与尊长，也舍弃了她，以性命为代价去修补破碎的归墟封印。

　　“双花可贵的不仅仅是舍生忘死，她们舍去了亲人与挚爱，舍去了与世间有关的美好与烦恼，也舍去了与这世间一切的羁绊与牵挂。这个中滋味非亲身体验不会感同身受。古往今来，至今唯有曾以十重金身修补归墟的玄商神君才能了解中意。”

　　舍生忘死，竟是如此这般。

　　怪不得那老伯会被她气得背过身去，差点气吐血。

　　“昙儿，别怕，我在这守着你。”少典有琴拿出一方锦帕替她擦拭汗珠，夜昙却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。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，“疼吗？”

　　少典有琴一时呆住，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，还是柔声回了一句。“不疼。”

　　她不再言语，少典有琴重新为夜昙拭去额边的汗珠。长夜漫漫，夜昙重新躺了下来。她抓住少典有琴的一处衣角，轻声说，“别走！”

　　少典有琴为夜昙掖了掖被子，他抓着夜昙的手，轻笑着说，“不走，我一直守着你。

　　床帐内暗香浮动，许是确定了少典有琴在她身边。夜昙再次合上了眼睛，沉沉睡去。

　　

　　又是一场漫长而无序的梦境，这一次夜昙终于见到了个熟人。

　　是少典有琴，只是他仿佛看不见她。

　　他身影落寞，形单影只，不知要去向何方。夜昙提着纱裙，赶紧凑到他身边一路跟上去。

　　虽然这梦中的少典有琴无知无觉，可只要她能跟在他身边，总是心安许多。

　　一路上，夜昙做了许多尝试，还是没能让少典有琴发现她的存在。

　　她跟随少典有琴来到了人间一处石屋，这里地处偏僻，经过多年风吹雨打，零落萧瑟斑驳不堪。

　　少典有琴一来到这神情落寞的很，他缓步上前，像是怀念着什么。最终，他走到中间的石桌旁，拿起了一枚石头雕刻而成的石花。

　　“娘子……辣目来看你了。”少典有琴语带哽咽，然后再也没有言语。

　　辣目……火辣而醒目。原来是怀念他的天妃啊！

　　“她于人们的误解中解救了他，并且为他取名叫做辣目。”

　　夜昙心下颓然，一团心火被浇了个干净。

　　这一切和她有何干系？她又为什么要在这碍着他的眼呢？能入他眼的只有他心爱的天妃啊！

　　想到这，夜昙垂下眼眸，最后看了一眼少典有琴神伤的身影，随即转身黯然离去。

　　刚走出石屋几步，不知怎的，夜昙猛地想起来。

　　之前的那些神族中人一个个的见了她都是叫她……小天妃。

　　未等她想通其中因果，石屋的大门大开。身后忽起一阵风，她转过身，只见少典有琴泪光闪烁，惊喜之情溢于言表。他奔向她，一把把夜昙拥入怀中。像是抱住了块失而复得的珍宝。

　　“昙儿……”他泪眼涟涟，下一秒她身形逐渐透明。

　　夜昙顿时消失于无形，唯留下少典有琴一人茕茕孑立哭得泣不成声。

　　暖帐下，少典有琴伏在床头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。

　　手中还握着夜昙的如玉璧般的素手。

　　梦境坍塌，夜昙不知身在何处。再次有意识时，只见少典有琴立于天际星河，望着繁星形如槁枯。

　　他手中捏着一颗暗紫色略有细闪的石头，那是北方星辰危月燕。

　　夜昙奋力化出身形，紫色流光萦绕于他身侧，终于吸引住了少典有琴的目光。

　　“有琴！”

　　他转过身来，红肿的眼眶已经看不出他往日卓然的风姿。少典有琴的神情此刻又惊又喜又怕，看得出来，他怕她消失，可是她本来便不属于这里。

　　他张开双臂拥她入怀，像个孩子般无助。“对不起，我没保护好你。”

　　“没关系，你做得已经很好了。”夜昙回抱住他，虽然不知他在说什么，但是还是依着少典有琴的话顺了下去想要安慰他。

　　只是须臾之间，术法消散，夜昙的身体又开始化作流光消弭。

　　没有时间了，夜昙抬眼看向少典有琴，一字一句道。“你们神仙活的久，我还会回来，你一定要等着我！”

　　少典有琴哭得悲怆，他红着眼哽咽道，“我只守你一人，你不归来，生生世世，不死不灭。”

　　“昙儿……”随着他的一声呼喊，夜昙的身体彻底化作流光于空中消散。

　　这梦境没完没了的，夜昙的情绪被少典有琴有所感染，到底要带她去哪里？他想留住却没能留住的是她夜昙还是别的什么人？

　　他可是神君啊！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有琴？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不为人知无能为力的一面。

　　场景再次变幻，方寸挪移之间。她再一次来到了归墟，这一次只有她一人。

　　磅礴的清浊二气混合着翻腾，如同猛兽般吞噬着世间。夜昙抬眼看到了残破的上神封印，耳边风声呼啸而过，却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。

　　“地脉紫芝，封印既成。若有一日，待归墟澄清，你的使命便结束了。”

　　是上神之谕！夜昙流淌在骨血中的本能在这一刻似乎觉醒，她猛地意识到，这场景便是昔日双花献祭救世拯救苍生，后来成为了四界众生对她姐妹二人歌功颂德的伟大事迹。

　　是她了无记忆，甚至质疑轻视的前世！

　　狂风卷起泥沙走石，远远地，少典有琴携着众人前来。他们一个个呼喊着她的名字，少典有琴孤身飞至她身侧，笑着柔声安抚她。

　　“昙儿，别怕，我带你出去。”

　　少典有琴高大的身躯挡在她身前，替她挡掉所有的风雨。夜昙看着他满眼的爱意，心下泛起点点酸楚。

　　“嫂嫂，紫芜不想你死，你快回来啊！”

　　下面众人奋力维持住结界，其中那个先前见过的女仙哭泣着呼喊。

　　夜昙深吸了口气，最后看了一眼少典有琴的侧颜。

　　随即伸出手，颤抖着把他从自己身边推了下去。